題頭圖： 尼諾?羅塔（左上圖）； 尼諾?羅塔和電影導演費德里科?費里尼（右上圖）； 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的DVD（左下圖）； 電影配樂《教父》的CD（右下圖）。 一個多月前在網絡電視上看了一部由呂行導演的國產懸念/推理/偵破的十二集電視連續劇《無證之罪》，盡管最后幾集的劇情有點莫名其妙，讓人匪夷所思，結局也顯得十分倉促，但是總體而言還不失為我最近幾年看到的同類電視劇中比較“耐看”的一部。說起懸念/推理/偵破類的電影或電視片，不禁就回想起八十年代初看的一部至今還似乎記得很清楚的英國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Death on the Nile）。這部根據被譽為全球三大推理文學宗師之一的英國女作家阿加莎?克里斯蒂（Agatha Christie，1890-1976）同名小說改編的影片以其撲朔迷離的故事、跌宕起伏的情節、強烈的懸念、嚴謹的推理，成為當年上座率創紀錄的一部電影。這部影片匯集了不少英美兩國的“老戲骨”，在他們出演本片之前就有六位總共獲得了二十三項奧斯卡提名，其中有五位總共拿到了七座小金人。正是如此強大的演員陣容，精彩紛呈地演繹了發生在尼羅河上的一場疑案。當時的上海電影譯制廠也以空前的配音演員陣容參與譯制：李梓配音的繼承了父親巨額遺產的年輕漂亮的女富豪林內特，劉廣寧配音的殺人犯杰奎琳，蘇秀配音的情色作家奧特波恩太太，丁建華配音的女傭路易絲，喬榛配音的殺人同謀賽蒙，邱岳峰配音的雷斯上校，胡慶漢配音的美國律師彭寧頓，童自榮配音的激進青年弗格森……，可以說是群星云集，各顯神通。而畢克配音的波洛探長以他那特有的渾厚音色，用長達十二分鐘的大段臺詞，既虛虛實實又張弛有度，透過層層迷霧抽絲剝繭似地分析案情，更是讓人印象深刻。在三十多年前，也就是改革開放初期，這部影片著實讓包括我在內的無數觀眾享用了一席相當不錯的“視聽盛宴”。 當然，這席“視聽盛宴”中的“聽”對我來說，還不止上述那些可以說是至今還很難超越的配音演員群體們配音出的精彩絕倫的漢語對白，還有這部電影中給我印象很深的配樂。作為配樂主題音樂的“序曲”隨著片頭映出的那微波蕩漾的藍色的尼羅河上的第一個畫面而呈現，持續了半分多鐘的樂隊全奏如同一首沉重的葬禮進行曲；其后是一段是近一分鐘既優美而抒情、猶如一首愛情二重唱似的旋律，它舒緩而安詳，仿佛在沉思、在探索；緊接著遠方傳來了一聲聲明亮的號角聲，如同正在透過重重烏云的一縷縷陽光，讓一切豁然開朗......。在影片的結尾，波洛探長倚在游船的欄桿上目送著剛訂婚的弗格森和奧特波恩太太的女兒走下舷梯時對雷斯上校說出的十七世紀法國戲劇家莫里哀（Molière, 1622-1673）的那句含有警示意味和發人深省的名言：“女人最大的心愿，就是有人愛她” （The greatest ambition of women is to inspire love）。此時鏡頭從走下舷梯的波洛和雷斯上校以及隨后從船艙內抬出的一具具尸體，又搖回到片頭第一個畫面中出現過的那微波蕩漾的藍色的尼羅河，這段序曲中的主要元素又一次呈現……。 由于音樂在電影能起到強化感情、烘托情節、渲染氣氛、刻畫人物的作用，因此人們在欣賞電影時，除了精彩的故事、唯美的畫面和演員出色的表演能夠給觀眾留下深刻印象外，電影配樂，特別是其中的主題音樂也往往令人難忘。多年以后，當一些經典的旋律響起，總能把人們的思緒重新帶入特定的畫面中去，讓人回味無窮。上述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的配樂一共有十八段，分別是“序曲”、“到達沃德莊園”、“游船起航”、“駱駝和猴子”、“二重奏（愛情主題）” 、“大金字塔”、“我愛我的寶貝（我的寶貝愛我）” 、“拉美西斯的雕像 ” 、“妒忌”、“尼羅河上的游覽” 、“卡納克神殿” 、“乘坐馬車”、“杰吉的主題”、“狐步舞 --- 不要對雨說‘不’”、“林內特的項鏈” 、“圓舞曲---白色尼羅河” 、“證據確鑿”、“終曲”。這十八段中，那首兩分多鐘的“序曲”曾經很長時間縈繞在我的腦海里。采用“序曲”中主要元素的除了 “終曲”外，還有“游船起航”、“尼羅河上的游覽”等。其它各段都有著與影片中特定畫面和場景以及特定人物的形象十分貼切的音樂形象。例如在“駱駝和猴子”一段中將沙漠中駱駝的那種“誠實憨厚”與猴子的那種“狡黠機靈”刻畫的得惟妙惟肖。而 “妒忌”一段，采用了丹麥小提琴家和作曲家雅各布?加德（Jacob Gade, 1879-1963）著名的探戈舞曲《妒忌》（Jealousy Tango），將在酒店內舞會中奧特波恩太太因波洛沒有邀請她而邀請了她的女兒跳舞，心生妒忌而與雷斯上校跳探戈舞的場面渲染得有聲有色。而美國作曲家哈利?瓦倫（Harry Warren, 1893-1981）充滿詼諧幽默氛圍的爵士歌曲《我愛我的寶貝（我的寶貝愛我）》”（I Love My Baby (My Baby Loves Me）也被用在了這場舞會中林內特和她的美國律師彭寧頓“偶遇”時的場景中。 然而在我觀看這部影片的時候，并沒有注意為影片配樂的作曲者的名字，直到很多年后在網上重看這首影片時，才知道這位配樂的作曲者是在1978年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公演后的第二年，即1979年就已離世的尼諾?羅塔（Nino Rota,1911-1979)。 二十世紀的意大利為世界奉獻了兩位頂級的電影配樂大師，一位是至今仍然健在、前幾年剛獲封奧斯卡終身成就獎的艾里奧?莫里康內（Ennio Morricone，1928-）。去年四月，我曾寫了一點文字來介紹這位作曲家和他為美國電影《西部往事》的配樂。另一位就是曾因電影《教父》、《羅密歐與朱麗葉》、《尼羅河上的慘案》等配樂而聞名于世被譽為“意大利電影音樂教父”的尼諾?羅塔。 尼諾?羅塔出身于米蘭的一個顯赫的音樂世家，母親艾奈斯塔?里納爾第（Ernesta Rinaldi）是一位出色的鋼琴家和女高音歌唱家，外祖父喬凡尼?里納爾第（Giovanni Rinaldi, 1840-1895）是十九世紀意大利著名的作曲家和鋼琴家。所以，年輕時尼諾?羅塔曾用過他外祖父的姓，即尼諾?里納爾第。秉承了家族的音樂才華的尼諾?羅塔從小就顯示出非凡的音樂天分。就讀于米蘭音樂學院后他成為作曲家喬科姆?奧雷菲斯（Giacomo Orefice, 1865-1922）和伊爾代布蘭多?皮澤蒂（Ildebrando Pizzetti, 1880-1968）的學生，8歲就開始作曲，11歲時就創作了一部為獨唱、合唱隊和管弦樂隊而作的神劇《圣洗約翰的童年時代》(L'infanzia di San Giovanni Battista)，于1923年在米蘭和巴黎公開演出。從米蘭音樂學院畢業后，尼諾?羅塔進入羅馬圣塞契利亞音樂學院（Accademia Nazionale di Santa Cecilia）繼續深造，師從二十世紀意大利著名作曲家阿爾弗雷多?卡塞拉（Alfredo Casella, 1883-1947）學習作曲。1926年，他創作了一部抒情喜劇 《波卡洛》（Il Porcaro）。1930年畢業后在大指揮家托斯卡尼尼（Arturo Toscanini, 1867-1957）的鼓勵下，赴美國深造。1930-1932年他在費城著名的柯蒂斯音樂學院（The Curtis Institute of Music）跟隨小提琴家、作曲家斯卡萊羅（Rosario Scalero,1870-1954）學習作曲，同時跟隨指揮家萊納（Fritz Reiner, 1888-1863 ）學習指揮。畢業后曾短暫留居美國?；貒笏秩朊滋m大學（University of Milan）學習再次深造，取得了文學士學位。1950年，也就是39歲起他就擔任意大利南部塔蘭多音樂學校（Taranto Music School）和意大利東南部古城巴里音樂學院（Liceo Musicale in Bari）的作曲與和聲教授，后來又任巴里音樂學院院長直到去世。 作為一位八歲就開始作曲的才華橫溢的作曲家，尼諾?羅塔一生創作了四首交響曲，十二首協奏曲，十部歌劇， 五部芭蕾舞劇和大量的器樂聲樂作品，創作體裁也非常廣泛。他從意大利各地的民謠中吸取藝術養分，用其天才的作曲手法，寫出了無數音樂語言豐富、音樂色彩絢麗而又飽含深情的樂曲。例如，他1961年創作的一部鋼琴與樂隊演奏的《晚會協奏曲》（Concerto soirée, for Piano and Orchestra）就從模擬巴洛克時代單純而清新的旋律開始，時而細膩委婉，時而熱情奔放，以五個樂章的形式呈現出不斷變換的意大利風情，最終形成了這部氣勢宏大的具有濃郁意大利民族風格的舞蹈組曲。這部《晚會協奏曲》已成為許多樂團演奏的保留作品并被多次錄制成唱片。 不過真正使其名揚世界的卻是他的一百五十七部電影配樂。早在離開美國之前他就嘗試創作電影配樂?；氐揭獯罄蟛痪?，也就是1933年，尼諾?羅塔就受雇于意大利的一些電影公司，開始為電影作配樂。1944年，也就是他三十三歲時，就為意大利導演雷納多?卡斯特蘭尼（Renato Castellani, 1913-1985）的電影《尋愛》（Zazà）配樂。后來他與意大利、法國、前蘇聯、美國的許多著名導演合作過，而與意大利具有傳奇色彩的導演費德里科?費里尼（Federico Fellini, 1920-1993）長達二十五年的合作最為成功。關于費里尼與尼諾?羅塔的相識有這么一個趣聞：在歐洲最大的攝影場意大利羅馬的電影城（Cinecittà），每逢下班時刻，公交車站上經常是大排長龍，但是公交車司機卻總是將車停在尼諾?羅塔面前，讓他先上車。每天一起等車的費里尼看不過去，就上前理論。于是，一代電影大導演和一代電影音樂大作曲家就這樣相識了。從1952年的電影《白酋長》（The White Sheik）起，在費里尼一生所拍的二十四部影片中，有十九部是尼諾?羅塔配樂的。其中包括：《大路》（La Strada） （1954），《卡比里亞之夜》（Le Notti di Cabiria）（1957），《甜蜜生活》 （La Dolce Vita）（1960）， 《81/2》（1963），《愛情神話》（Satyricon）（1970） ，《羅馬》（Roma）（1972），《阿瑪柯德》（Amarcord）（1973） ，《卡薩諾瓦》（Casanova）（1976）。為此，費里尼曾經說過：“尼諾好像是上帝派來幫我完成電影的人！” 尼諾?羅塔配樂的電影還包括著名影片《玻璃山》《The Glass Mountain》(1950) 、《戰爭與和平》（War and Peace）（1955）、《白夜》（Le Notti bianche）（1957）、《馴悍記》（The Taming of the Shrew）（1967）、《羅米歐與朱麗葉》 （Romeo and Juliet）（1968）、《滑鐵盧戰役》（Waterloo）（1970）、《教父》（The Godfather）（1972）、《尼羅河上的慘案》（Death on the Nile）（1978）等。這些電影中許多感人至深的音樂已經成為經典，而也正是這些已成為經典的音樂使尼諾?羅塔成為上世紀六十年代至八十年代轟動世界的意大利最杰出的音樂大師。而《教父（第二集）》《The Godfather，Part II》（1974）的配樂讓他獲得了第47屆奧斯卡最佳劇情片原創音樂獎。他創作的電影《教父》第一集的配樂是整個“教父三部曲”的音樂基礎，配樂具有濃郁古典風格，其中多首樂段充滿了意大利西西里島的風情，為其增添不少亮點。標題為《西西里田園曲》（Sicilian Pastorale）中的一段是建立在小調式上的典型的西西里旋律。影片中在空寂、蒼涼的英國管之后出現的雙簧管和手風琴獨奏出的凄婉而又略帶甜蜜的旋律，就是片中作為愛情主題的核心。而題為《柔聲傾訴》（Speak Softly Love）的主題曲那飽含深情而又動人、甚至讓人動容的旋律，對于許多喜愛電影音樂的朋友來說，可以說是百聽不厭的。同樣，他為意大利另一位專長于歌劇電影導演的弗蘭科?澤菲萊利（Franco Zeffirelli, 1923-）導演的影片《羅米歐與朱麗葉》的配樂中，由于一開始就確定了用歌劇音樂的寫作手法來創作，因此，配樂所呈現出的高雅和唯美，使觀眾從銀幕上感受到這部用莎翁的偉大戲劇詩篇與著名的意大利歌劇式的旋律相結合所產生的一種特殊美感。特別是配樂中那一曲旋律甜蜜而又略帶凄婉的《何謂青春》（What is a Youth）可稱為是世界電影樂壇最為膾炙人口的主題曲中的一首。尼諾?羅塔電影音樂風格的一個重要特點是一種帶有諷刺意味的幽默性。很像前蘇聯作曲家謝爾蓋?普羅科菲耶夫（Sergei Prokofiev, 1891-1953）的戲劇性諷刺和法國作曲家弗朗西斯?普朗克（Francis Poulenc, 1899-1963）的頑皮機智之間的融合。他有時也使用讓人輕松的爵士樂, 這又有點像美國作曲家亨利?曼奇尼（Henry Mancini，1924-1994），也就是通過表面上略帶荒誕的感覺來避免情緒上的過于感傷。文章開始說到的《尼羅河上的慘案》中的配樂同樣也具有這樣的特點。 幾十年來，電影配樂已成為古典音樂（注：更確切地說是經典音樂）中一個重要的組成部分，也是許多愛樂者跨入古典音樂這座圣殿的一條門檻。本文從一部國產懸念/推理/偵破的十二集電視連續劇說到英國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再說到這部電影的配樂，然后順理成章地介紹了這部配樂的作曲者尼諾?羅塔。目的無非是想借花獻佛，企望至今還將交響音樂看成是“高不可攀”的朋友們，通過那些耳熟能詳的電影配樂，特別是那些熟悉的旋律，領略到交響音樂的魅力，進而了解交響音樂和它的作曲者，由此愛上交響音樂。如愿，則幸甚！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欣賞英國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 http://v.youku.com/v_show/id_XODI1NDMxMDY0.html?tpa=dW5pb25faWQ9MjAwMDE0XzEwMDAwMV8wMV8wMQ&refer=spugouss1705&fromvsogou=1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欣賞英國電影《尼羅河上的慘案》的全部十八段配樂： http://www.xiami.com/album/169409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欣賞美國電影《教父》中的主題曲《柔聲傾訴》： http://v.youku.com/v_show/id_XMzMzNTAzNTg4.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f=5336956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欣賞英國/意大利電影《羅密歐與朱麗葉》中的主題曲《何謂青春》：http://v.youku.com/v_show/id_XNTU4MjY2NjY4.html?spm=a2h0k.8191407.0.0&from=s1.8-1-1.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