題頭圖： 晚年的克拉拉·舒曼（左上圖）； 舒曼夫婦的浮雕像（右上圖）； 舒曼夫婦在波恩的合葬墓（左下圖）； 德國郵票上的克拉拉·舒曼（右下圖）。 這一陣在寫有關克拉拉·舒曼的文字時，耳邊似乎老是會縈繞著羅伯特·舒曼的那首著名的《夢幻曲》（Tr?umerei），六十多年前，這首如同搖籃曲一般恬靜安詳而又美麗溫馨的小品，曾是引領我打開古典音樂殿堂大門的一塊重要的“敲門磚”。記得我母親第一次聽到我放這首樂曲的唱片時，竟然也跟著旋律哼上一段，當時讓我十分驚訝，盡管我知道母親年輕時也有一陣曾喜歡過“國樂”，但從未聽說過她接觸過外國古典音樂。我說：“媽媽，你怎么也會熟悉這首樂曲的？”她笑著說：“我以前聽到過，很好聽，會“哼”兩句，但一直不知道這首曲子叫什么?！蔽蚁?，常有人說某某樂曲“膾炙人口”，指的大概就是我母親說的這種境界。 羅伯特·舒曼的《夢幻曲》是他1838年從三十多首鋼琴小品中，選出十三首各自加以標題后所組成的鋼琴套曲《童年情景》（Kinderszenen, Op.15）中的第七首。關于這部套曲的創作動機，羅伯特·舒曼曾在給當時還是未婚妻的克拉拉·維克的信中寫道：“由于回憶起你的童年時代，我在維也納寫下了這部作品?！边@部套曲描寫的是克拉拉九歲到十三歲之間的生活，是羅伯特以兄長般的眼光對一個活潑可愛的小姑娘克拉拉的觀察所產生的印象所作的音樂描述。更確切地說，《童年情景》就是舒曼寫給他當時正在初戀中的克拉拉·維克的情書。 羅伯特·舒曼與克拉拉·維克的戀愛被稱為古典音樂史上的一場”曠世之戀“。1828年3月，十八歲的羅伯特·舒曼，盡管早就立志要成為一位鋼琴家，但還是聽從了母親的意愿從家鄉茨維考（Zwickau）到萊比錫進入萊比錫大學法律系學習。教授枯燥的法律課程讓他感到索然無味，而當時萊比錫是全德的音樂文化中心，強烈的藝術氛圍吸引著具有藝術家氣質的羅伯特·舒曼，他拜當時萊比錫著名的鋼琴教師弗里德里?！ぞS克（Friedrich Wieck, 1785-1873）為師。兩年后，舒曼在音樂藝術上的造詣與成就使他聲譽大振。他公開舉行的演奏會得到了音樂界的普遍承認與好評，并最終于說服母親，放棄了學習法律，選擇了音樂藝術的道路。1830年，二十歲的羅伯特·舒曼索性住進了維克的家潛心學琴，并很快成為維克最得意的門生，將這位入室弟子視為己出。此時的克拉拉雖然只有十一歲，但從九歲起就跟隨父親在歐洲各地巡回演出，儼然已是一位小鋼琴家。羅伯特住進維克家中以后，跟克拉拉天天在一起，如同兄妹一樣。他們在鋼琴上彈四手聯彈，做有趣的音樂游戲，一起讀書、郊游，羅伯特還給講克拉拉許多離奇的故事。羅伯特每寫出一首新的鋼琴小品，就由克拉拉試奏。隨著年齡的增長，羅伯特與克拉拉之間的感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到了1835年，十六歲的克拉拉去法國巡回演出回來以后，舒曼向克拉拉吐露衷情，兩個人的友情終于升華為愛情。當然，這一切都逃不過維克先生的眼睛，他為此勃然大怒，他要女兒成為一位“偉大的鋼琴家”，而“談情說愛”將毀掉女兒的“前程”。此外，從1832年開始，由于手指出了問題，羅伯特·舒曼成為鋼琴家的希望已成為泡影，不得已他開始走上音樂創作的道路，盡管此時羅伯特·舒曼已經是一位小有名氣的作曲家和樂評家，但作曲家也好，樂評家也罷，在維克先生看來那些都是“沒有保障”的職業，他不能把自己的“掌上明珠”交給一個還沒有成名的年輕人。反對這對年輕人的相戀還不能完全歸因于父親對女兒的關心。在他心目中克拉拉不僅是女兒，而且是他成名的“通行證”，也是他最大的“搖錢樹”，如果允許女兒和羅伯特·舒曼的戀情發展，自己就會“輸掉很多”。所以他決定不惜一切代價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挖空心思要拆散他們。他帶著女兒離開萊比錫，不準他們會面，禁止他們通信，甚至不準克拉拉彈奏羅伯特·舒曼寫的曲子。有一次克拉拉在德累斯頓演出，羅伯特偷偷跑去與她見了一面，維克知道后立即宣布，他們要是再敢見面，就要用手槍“干掉”羅伯特·舒曼。這件事在當時的音樂界幾乎成了一樁丑聞。要知道在經歷過十八世紀啟蒙運動崇尚個性解放的歐洲，如此粗暴地干涉年輕人的愛情被認為是極不道德的。維克帶克拉拉到巴黎演出時，肖邦對此事表示了不滿，維克的好友李斯特為此宣布與之絕交，抗議他的“暴行”，在萊比錫的門德爾松也向羅伯特·舒曼表示同情。在這樣的艱難處境下，這對情侶還是斷斷續續地通信?？死诮o羅伯特的信中寫道：“我感到我每過一分鐘都會更多的愛你一點?？梢哉f現在我仿佛就和你生活在一起?！?這對戀人在被“隔離”了一年半后，曾希望維克最終能接受他們相愛的事實，羅伯特·舒曼還計劃在克拉拉十八周歲時正式向她求婚。然而，事與愿違，維克極粗暴地托人傳訊給羅伯特·舒曼說：“讓一個不務正業的人陪著克拉拉，這種想法實在太可笑了?？死呀洷晃遗囵B成一位藝術家了，她不會成為一位家庭主婦！”羅伯特和克拉拉最終別無選擇，將維克告上了法庭。法律訴訟拖延了幾個月，1840年8月1日，法院裁定他們不用經過維克的同意就可以自由結婚。 　　 　 轟轟烈烈的戀愛落下了帷幕。1840年9月12日，三十歲的羅伯特·舒曼和二十一歲的克拉拉·維克有情人終成眷屬，頭戴桃金娘花冠的克拉拉·維克成了克拉拉·舒曼。羅伯特·舒曼把他創作的由二十六首歌曲組成的歌曲集《桃金娘》（Der?Nussbaum, Op.25） 送給克拉拉作為結婚禮物。在歌曲集中的第一首《奉獻》（Widmung） 里特別選用了德國詩人呂克特（Friedrich Rückert, 1788-1866）的詩："你是我的生命，是我的心；你是大地，我在那兒生活；你是天空，我在那兒飛翔......"?結婚那天，羅伯特·舒曼還給了克拉拉一本日記本，他在上面寫的第一篇日記中就說，這本日記將記錄他們的家庭生活，是他們夫婦倆共同的日記【注：這本日記被稱為《婚姻日記》（Marriage Diary）或《家庭日記》（Family Diary）已成為研究舒曼夫婦婚后思想、生活、藝術等各個方面重要的文獻資料】。 兩個音樂天才的結合注定了他們不同于一般的夫妻，他們倆更像是一對音樂事業上親密合作的伙伴。他們一起研究樂譜，一起朗誦與音樂創作有關的詩歌。結婚以后，克拉拉沒有做全職主婦，仍然是一位活躍于舞臺上的鋼琴家，克拉拉不僅將羅伯特·舒曼的許多器樂作品改編成鋼琴曲，而且幾乎所有的管弦樂作品都是由克拉拉首先用鋼琴在音樂會上向公眾作介紹的。她還充當他所指揮的樂團的排演鋼琴師。而羅伯特·舒曼的創作熱情也是空前高漲，他一生所有重要作品幾乎都是在婚后的幾年內完成的。第一年即1840年，光是藝術歌曲他就寫了一百三十七首，被稱為他的“歌曲之年”。第二年也就是1841年，可以稱為他的“交響樂之年”。這年的1月，他只用了三天時間就完成了《降B大調第一交響曲（春天）》的草稿。3月底就在萊比錫首演。這部著名的交響曲表達了羅伯特·舒曼對婚后新生活的憧憬?？死犃艘院笳f：“我已經完全被歡樂征服了”。那年，他還開始創作唯一的一首鋼琴協奏曲，即著名的《A小調鋼琴協奏曲》，完成了第一樂章。第三年即1842年，可以稱為他的“室內樂之年”。在這一年里他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就完成了三首弦樂四重奏，而他唯一的一首鋼琴五重奏，即著名的《降E大調鋼琴五重奏》也是在這一年完成的?？梢哉f，正是與克拉拉結婚后短短的幾年，羅伯特·舒曼的音樂創作才華得到了充分的展現，他的很多鋼琴作品都是由克拉拉首演以后才在得到廣泛流傳的，他的許多器樂作品也是從克拉拉那兒得到靈感才創作出來的。也正是有了這樣的藝術上的良伴，才在十九世紀四十年代奠定了羅伯特·舒曼作為德國一位大作曲家地位的基礎。 對于克拉拉來說，來之不易的婚姻更是讓她沉浸在無比的幸福之中。1841年2月的一篇日記中她寫道：“我們享受著前所未有的幸福?！苯又终f：“父親總是嘲笑所謂的家庭幸福，我多么同情那些不知道家庭幸福的人！他們實際上只有半個生命！”但是，生活永遠沒有音樂那般美好，婚姻對克拉拉的演藝事業和她作為作曲家的創作還是造成了相當大的影響。由于住房的隔音不好，為了不影響羅伯特的創作，克拉拉就無法像以往那樣有規律的練琴，她在日記中說：“那怕每天只有一個小時練琴也行，我就不會落伍......我什么事也做不了，作曲就更不用說了?！贝送?，她也不得不將大部分時間花在了管理家務上，婚后十四年中接踵而來的八次懷孕和生育帶來了做為一個母親難以想象的負擔和壓力。羅伯特的作曲和指揮工作的收入并不豐厚，克拉拉的演出和教學收入對于維持家庭的日常開支是必要的。為了與羅伯特共同挑起“養家糊口”的經濟重擔，從1840年到1854年這十四年中她至少舉辦或參加了一百三十九次面對公眾的音樂會，每年9月到來年5月，是克拉拉的“演出季”，東到俄羅斯，北至丹麥的哥本哈根到處都留下了她的琴聲。除此而外她還教授鋼琴課以補貼家用。 不過更為“雪上加霜”的是，婚后不久，由于音樂創作的過度勤奮，也由于早年所受的種種挫折和打擊，心理的不穩定和強烈的創作欲望讓羅伯特·舒曼患上了憂郁癥，同時舒曼家族世傳的精神疾病也日趨嚴重。1843年2月的一次發病時，克拉拉正懷上第二個孩子，在她的日記中說，她用“"溫柔的護理”來照顧他。1844年4月，羅伯特再次發病，休息和醫療似乎都沒有改善他的狀況。為了想用改變環境的方法來徹底治好羅伯特的病，全家在12月初搬到了德累斯頓。但是羅伯特·舒曼的情況并沒有因為搬家而有所好轉，克拉拉被迫承擔起越來越多的作為妻子和母親的責任。1850年他們全家又搬到了杜塞爾多夫，羅伯特擔任該地交響樂團的指揮。從德累斯頓到杜塞爾多夫這十年中，羅伯特的病情時好時壞，但總的來說還相對平穩。正如羅伯特·舒曼在晚年所說的那樣，他和克拉拉共度了十幾年“詩與花的生活”。也許正是因為愛，克拉拉無論在感情上還是在藝術上都給了丈夫很大的支持，讓羅伯特·舒曼在這十年中創作了一大批足以使他成為一位作曲大師的優秀作品，包括第二、第三和第四交響曲和大提琴協奏曲等。不過，他那時已經出現了語言障礙，精神渙散、無法集中注意力，還不時產生幻覺，“看到”已經去世多年的作曲家如巴赫、舒伯特、門德爾松等來到他的床邊，“向他討教有關作曲的問題”。正是堅貞的愛情支撐著卡拉拉度過了這段艱難的歲月，她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的丈夫，卻不能挽救他的生命。 1854年2月，羅伯特·舒曼終于神經失常，獨自秘密離家投身于萊茵河中。幸虧那時正好有條漁船經過，他被人救起。隨后被帶到波恩附近的恩德尼希（Endenrich）一個私人的精神病療養院。由于醫生擔心過去的提醒會加劇病人的焦慮和激動，克拉拉被禁止去探訪他。盡管克拉拉非常悲痛，但是為了能支付羅伯特住院治療所需要的巨額費用，同時還要撫養他們的七個子女，1854年10月，在她最后一個孩子出生四個月后，她就不得不“開足馬力”，開始了又一輪艱苦的巡回演出。1856年7月25日，在結束了為期三個月的英國之旅后的幾天，克拉拉收到了羅伯特的醫生發來的一封電報，告訴她，如果她想要見到她的丈夫“那就趕快來吧！”7月27日，克拉拉兩年多來第一次見到了自己的丈夫。兩天后四十六歲的羅伯特·舒曼死在克拉拉的懷中。此時才三十七歲的克拉拉，已經沒有眼淚，她只能為丈夫的痛苦終于結束而感到寬慰。7月31日，也就是他葬禮的那天，她在日記中寫道：“隨著他的離去，我所有的幸福都結束了。我開始了新的生活?！? 1856年10月28日，在把孩子們寄養在親戚、朋友和寄宿學校之后，克拉拉開始了這個演出季的第一次巡回演出。巡回演出對克拉拉來說不僅僅是一種謀生的手段，更是為了慰藉她失去愛人的悲傷。她向她的朋友約翰·勃拉姆斯解釋說：“我覺得自己需要重現那些美麗的作品，首先是羅伯特的作品，只要我還有精力，即使不是絕對必要，我還是應該以我目前不得不做的那種令人筋疲力盡的方式繼續巡演。我的藝術實踐在我生命中占有很大的部分，它就像我呼吸的空氣那樣重要?！贝藭r舞臺上的克拉拉不再是一位風姿綽約年輕靚麗的女士，而是身著黑色禮服、面容嚴肅儼然一位“女祭司”的形象了。在長達四十一年漫長的守寡歲月里，她承擔了許多與丈夫和丈夫作品有關的工作：在勃拉姆斯和一群值得信賴的朋友的幫助下，她編輯出版了具有權威性的《羅伯特·舒曼作品全集》；編寫了《羅伯特·舒曼鋼琴作品的指導性版本》；改編了羅伯特·舒曼的一些鋼琴與聲樂作品；編輯了一卷羅伯特·舒曼年輕時的書信集。 盡管因手臂受傷迫使克拉拉1873年之后放慢了巡回演出的腳步，但她還是不知疲倦地在歐洲各地和美國演繹羅伯特·舒曼和其他作曲家的作品，一直持續到1888年。1878年，克拉拉受聘為法蘭克福音樂學院（Frankfurt Conservatory）的鋼琴首席教師，在鋼琴教育這個崗位上她一直任職到1892年。期間她對現代鋼琴彈奏技巧的改進做出了很大的貢獻，同時培養了許多優秀的人才。后來將她的鋼琴教學傳統帶入美國朱莉婭特音樂學院（Juilliard School）的德國著名鋼琴家卡爾·弗里德伯格（Carl Friedberg, 1872-1955）就是她的得意門生。慕名而來的世界各地的學生也很多，尤其是英國，比如瑪蒂爾德·維爾耐（Mathilde Verne, 1865-1936），后來成為英國一名優秀的女鋼琴家。 克拉拉她和丈夫在一起生活的十四年里，一共生了八個孩子，四個男孩和四個女孩：瑪麗（Marie, 1841-1929）、愛麗絲（Elise, 1843-1928）、朱莉（Julie, 1845-1872）、埃米爾（Emil, 1846-1847）、路德維希（Ludwig, 1848-1899）、費迪南德（Ferdinand, 1849-1891）、歐仁妮（Eugenie, 1851-1938）和菲力克斯（Felix, 1854-1879）。其中一個男孩埃米爾在出生第二年就夭折了，所以只剩下七個孩子。作為那個時代的男人，羅伯特·舒曼并不承擔任何經濟支持以外的撫養教育孩子的任務，因此對七個孩子的養育都落在克拉拉的肩上。隨著孩子一個接一個的出生，初為人母的喜悅慢慢被抱怨所代替，從羅伯特·舒曼寫的日記中可以看出，如果說，瑪麗的出生還是“天賜的幸?！?，而到了費迪南德則成了“克拉拉的新憂懼”。多次的懷孕生產后，克拉拉在日記里長嘆：“我的工作怎么辦？”可以想見，不論她如何以愛情和當時的價值觀念來“勸解”自己，那個被壓抑的藝術家內心仍是止不住的痛苦。盡管如此，她還是努力盡她所能理解到的母親的責任，關心他們的健康與教育。羅伯特·舒曼去世后，為了能繼續她作為一位到處巡演的職業鋼琴演奏家的生涯，她把其中的一些孩子寄養出去，一年中與他們能相聚的時間很少，只能通過寫信來對他們作一些指導。這里還要說一件事：1849年5月3日晚，針對當時撒克遜國王弗里德里?！W古斯都二世（Friedrich Augustus II, 1797-1854）拒絕接受《德意志聯邦憲法》而爆發起義的部隊已經到達德累斯頓，舒曼夫婦得知后，為躲避戰禍，帶領全家大部分人撤離城市，躲進了鄰近的一個安全區，但還有三個孩子因寄養在別處，沒有能及時撤離。5月7日，又已懷孕在身的克拉拉不顧危險，只身步行穿過交戰區回到德累斯頓，救出孩子后再次勇敢地穿越危險區返回安全區。這件事很快傳遍德累斯頓，一時成為美談。 在舒曼夫婦的七個子女中，長女瑪麗與父母相處的時間最長，受到的關愛也最多?？死瓕λ顬樾湃魏鸵蕾?，她是唯一能跟著母親外出演出的孩子?，旣愐残母是樵笧槟赣H做出犧牲，終身未婚，成為她的全職秘書，當她的鋼琴助教，幫她打理各種日常事務（包括當家里的廚師），代表母親去看望自己的弟妹。二女兒愛麗絲性格獨立，二十歲就離家自謀出路，與一位美國商人結婚后曾移居美國，后又重返德國定居，以教鋼琴為職業。在克拉拉的晚年，愛麗絲與母親同住法蘭克福。三女兒朱莉是個“病美人”，從小被送往柏林與外婆同住，很少與家人團聚，克拉拉只能在信中表達對她的愛，各種成人儀式均由姐姐瑪麗代替母親參加。朱莉二十七歲去世后，克拉拉收養了她的兩個子女。小女兒歐仁妮由于年齡小，對父親幾乎沒有印象，常年在外演出的母親也只是個遙遠而抽象的存在，她是被保姆和姐姐們帶大的，這使得她對母親的情感依賴相對較少。但她卻是唯一被克拉拉認為有音樂天賦的孩子，因此也受到了最好的音樂教育，后來成為一個成功的鋼琴教師?？死昀虾?，她也搬回同住。盡管幼年時與母親接觸甚少，她卻非常崇拜母親，在母親去世后，她與姐姐瑪麗一起整理編輯母親的作品，撰寫回憶錄以及父親的傳記，并與各種詆毀母親的輿論公開筆戰。長子路德維希性格溫柔，但卻遺傳了父親的精神疾病，十幾歲即顯出跡象，二十二歲確診后被送往精神病院，二十八歲后就與家人基本隔離，在精神病院中孤獨地度過了二十一年后離開世界。二兒子費迪南德年輕時英俊瀟灑，但在普法戰爭服役時期染上嚴重的風濕病，用過量嗎啡止痛后上了癮。他的余生便在毒癮發作和戒毒的反復折騰中度過，最后幾年窮困潦倒，完全依賴母親的接濟，1891年去世后，克拉拉收養了他的六個孩子。小兒子菲利克斯多愁敏感，富于藝術氣質，繼承了父母親熱愛音樂和詩歌的基因，可惜的是和姐姐朱莉一樣從小身體羸弱，只活了二十五歲。 晚年的克拉拉·舒曼逐漸失聰，步履艱難，需坐輪椅。1896年3月26日克拉拉因腦溢血病倒，5月20日在法蘭克福去世，享年七十七歲。她與丈夫羅伯特·舒曼被合葬在波恩的老公墓內（Alter Friedhof）。 克拉拉·舒曼是十九世紀音樂史上最富有傳奇色彩的女性音樂家。她用自己長達六十多年光輝的職業鋼琴家生涯和六十多首足以流芳百世的原創音樂作品向世人證明了：一個能夠勇敢解脫那個時代對婦女身份的種種束縛去追求自己熱愛的音樂藝術、實現自己人生價值的女人，通過自己的努力是完全可以“巾幗不讓須眉”的。她對真摯愛情的渴望、追求和忠貞不二，無疑為自己極富浪漫色彩的前半生繪上了濃墨重彩的一筆。而她后半生作為人妻、作為人母在種種艱辛和坎坷面前所表現出的坦然、勇敢和堅忍，更在無聲無息之間讓人們感受到一位充滿人性和母愛光輝的女性的形象是何等的高大！ 所以，為什么德國人要將克拉拉·舒曼的畫像印在他們曾經幾乎每天都要使用都會看到的一百馬克的紙幣上，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克拉拉·舒曼的《羅伯特·舒曼主題變奏曲，Op.20》：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zgwNzg4NzQwMA==.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克拉拉·舒曼的六首鋼琴小品《音樂的夜晚, Op.6》：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MTYzMzQ5MTM1Ng==.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 打開以下網頁可以聆聽/觀看羅伯特·舒曼為克拉拉·舒曼創作的鋼琴套曲《童年情景, Op.15》： https://v.youku.com/v_show/id_XNDA2Mjk2MTY5Ng==.html?spm=a2h0k.11417342.soresults.dtitle